圣经文学研究

圣经之于马克思主义的永恒魅力*[澳]罗兰博尔内容提要：长久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对圣经都青睐有加，不过人们对此却知之甚少，故此本文特意概述这段历史。文章首先论述了圣经是恩斯特布洛赫、瓦尔特本雅明和西奥多阿多诺等人著作的要素，又评析了当前阿兰巴迪乌、斯拉沃热齐泽克、特里伊格尔顿和乔治奥阿甘本等人对圣经的研究。第三部分讨论了近年来宗教左派的主要观点，即解放神学。文章最后简要评述了马克思主义圣经研究的发展，也对马克思主义与非具体化圣经传统可能的结合方式提出一些建议。关键词：圣经；西方马克思主义；新保罗主义；解放神学The Perpetual Allure of the Bible for MarxismRoland BOER [AUS]Trans. by HOU LinmeiAbstract：In light of the general lack of awareness of the long history of Western-Marxist fascination with the Bible, this article offers a synopsis of part of that history. After showing how the Bible was an important element in the work of Ernst BLOCH, Walter BENJAMIN and Theodor ADORNO, it then offers a critique of the current engagements with it by Alain BADIOU, Slavoj IEK, Terry EAGLETON and Giorgio AGAMBEN. The third section deals with the most significant element of the religious Left in recent years, namely liberation theology. It closes with some comments concerning the growth of Marxist biblical studies and some suggestions for the way Marxism might reconnect with a non-reified biblical tradition.Key words：the Bible; Western Marxism; neo-Paulinism; liberation theology马克思主义与圣经有着长远而复杂的关系，远比我们所愿意承认的复杂得多。我的任务名义上貌似简单，只是概述圣经和圣经研究影响马克思主义的方式，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圣经批评家和马克思主义评论家对那段丰富的历史都知之甚少。实际上我敢斗胆断言，由于阿兰巴迪乌和乔治奥阿甘本这样的政治哲学家燃起了重读《新约》的热潮，加之越来越多的圣经批评者（诚然他们来自一个小型研究基地）埋头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批评方法，现在的形势已经比当初健康了许多。这里的研究将消除人们对马克思主义者长期以来钟情于圣经这一史诗的无知，同时提出批评和评价，并为以后的研究提出自己大胆的想法。我的讨论尽管彼此之间会有重叠，却可以大致分为三部分：开篇追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如恩斯特布洛赫、瓦尔特本雅明、西奥多阿多诺在各自思想发展中对圣经的持续运用。他们的潜在动机是从圣经中提炼出政治和唯物主义洞见，这也是另一组思想家的特点。接着转向新保罗主义或政治神学，即当代理论家如阿兰巴迪乌、斯拉沃热齐泽克、特里伊格尔顿和乔治奥阿甘本对于圣经尤其是“保罗书信”的青睐。最后，我讨论的是马克思主义与圣经之间最为知名的交叉研究，即解放神学①。在此之前，有必要对“圣经研究”的含义进行澄清：尽管会不可避免地涉及神学，我关注的焦点却是圣经和圣经研究。与众多圣经批评者一样，我将圣经视为一部影响深远的文学、历史和社会文献，而圣经研究则可以运用包括历史、社会科学、文学批评、文化批判、哲学、语言学等在内的一系列批评工具。尽管圣经研究与神学是界限分明的不同学科，但如果研究中确实渗入了神学，我也会时常警惕它以众神的名义宰制和处理这样一部原本难以驾驭、桀骜不驯的文集。②西方马克思主义我从恩斯特布洛赫开始，因为其著作的重要灵感源泉之一即圣经。他曾指出，圣经形塑了很多人的世界观——工人和农民——他们是东欧共产主义运动的中坚力量。他提出，共产主义应该理解圣经的革命驱动力，而不是抛弃圣经。布洛赫的著作曾被政治神学和解放神学保存和改造（详后讨论），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其目的绝非仅仅为了将新近的政治和文学批评方法，如后殖民批评和乌托邦研究，传递给其他人。③事实上，布洛赫与瓦尔特本雅明、西奥多阿多诺一样，都处于对圣经深思熟虑的众多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之列（与关注神学和教会学的阿尔都塞、列斐伏尔、葛兰西和卢卡契等人不同）。我关注圣经在其作品整体框架中所发挥的功能，发现对于布洛赫和本雅明来说，无论研究工作多么复杂，其首要动力都是将圣经视为资源，来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些难题进行再思考，其中最根本的应该是如何找到一种抨击资本主义的方法。阿多诺与圣经的关系稍显含混，在提出一种与圣经研究本身相关的批评方法之外，又深层次地吸收了圣经资源。我还要谈谈布洛赫，他是为数甚少曾经写过专论圣经著作的马克思主义者之一，即那本乏人问津的《基督教无神论》。① 在此书中，他对圣经做了一个马克思主义的导读，其中渗透了他本人独到的观点，即辨明圣经中的颠覆性线索。他从中发现了反抗统治者和压迫者的思维方式，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推翻压迫者们的上帝。这种思维方式最终导向一种反抗性的无神论——即“基督教无神论”，从而一旦上帝退出历史舞台，那些被遮蔽者（原文为拉丁语）就得以登上历史舞台。作为此观点的一部分，布洛赫也关注神话，我认为这是其作品中最有价值的内容之一。布洛赫认为，神话既非一种有待澄清的单纯的错误观念，亦非一种无需限定的积极力量。所有的神话——一如意识形态——无论多么富于压制性，也自有一种解放—乌托邦的维度，无法将其与欺骗和幻想轻易区分开来。在布洛赫看来，操纵和控制行为本身也包含片刻的乌托邦残留，一种在革命计划接近失败时提供其他可能性的要素。布洛赫尤其关注圣经神话，因为引起他兴趣的神话颠覆性成分是通过频频涌现的压制性意识形态实现的。因此，布洛赫在神话中探寻：神话是否揭露了变革和解放？神话中有能在骗局中胜出的机智英雄吗？但是这需要在广义神话中区分神话本身的专横、宰制和那些类似于晚期童话、颠覆此种宰制的神话。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故事，或圣经伊甸园中的蛇故事，便揭示了神话中的此种童话要素。布洛赫宁愿保留神话的正统和非正统要素，也不愿缺失神话，因为放逐神话会摒弃其“令人喜悦的信息”、“最久远的乌托邦主题”①以及所有压制性成分。因而他尝试用辩证法来经营神话——“在同一个辩证过程中既摧毁神话又保存神话”②。布洛赫最为成功之处在于其神话辨别方法是一流的，其方法使得我们理解圣经神话时，既不视其为完全不道德的，也不视其为纯粹有益的。也就是说，正是经由和缘于那种宰制神话，那些精明的和非正统的神话才得以存在。布洛赫的研究让那些藏身于压迫中的若隐若现、零零碎碎的颠覆和希望得以大量复原出来。与布洛赫不同，本雅明与神学的互动是一块被过多交叉点削弱了的批评领域，远远算不上对圣经的评析。本雅明对圣经的解读引人入胜且别具一格，但他未能如愿地利用圣经找到一条摆脱资本主义神秘地狱的途径。他对圣经的解读是利用古老寓意解经法的最终或神秘层面，及其从创世到终末的宏大模式。因此，在《德国悲悼剧的起源》③那最具影响力的最后一章，本雅明对中世纪的四重寓意解经模式——字面的、譬喻的、道德的和寓言的——进行了深刻的再创造，进而提出，从巴洛克悲悼剧中能发现基督教基本解经模式的痕迹，而这种解经模式只有在人类堕落之后才成为可能。因为，在一个堕落的世界里，堕落前的乐园世界只存在于废墟和遗迹中，以致譬喻成为在废墟中无法破解的救赎方式。如果说本雅明在《巴洛克悲悼剧》一书中将目光锁定于同时描述和发展一门譬喻理论，那么在《拱廊街计划》[拱廊计画]①中，他就逐渐趋于采用在形式上破碎不堪的方法本身——因此那部作品犹如一系列引用和评析的堆砌，让人颇感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