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流转

一 中共湖远县盘水乡党委书记袁向群像是要出长差一样，提着提包，拉着 一个带轮子的箱子，快步向公路旁边的公共汽车站走去。袁向群个子不高， 人显得清瘦，短剪发，穿着精干，乍一看很像个在校大学生。他曾经是湖远 县最年轻的乡党委书记，有乡镇干部中少见的研究生学历，是当时全县干部 圈子中公认的政治新星。在学历也是硬道理的今天，按说应该是一副意气风 发的样子，可是此刻他的眼睛里却含着忧郁，脸上充满了疲惫。 远处的公共汽车站牌下已经站着几个人了，还有些人正从更远的地方赶 来。 一阵老人咳嗽般的汽车声从后边响起，袁向群回头看看，加快了脚步。 这是一辆早就超期服役的客车，它从袁向群的身旁驶过，扬起高高的尘 土，摇摇晃晃地停在褪色的汽车站牌下。袁向群赶紧提起箱子快跑。他没有 看见他的妻子辛欣在汽车里，辛欣也没有看见他。 袁向群的妻子辛欣是他读大学时的同学，现在湖远县农业局当副局长， 此刻是专门从县城赶到盘水乡来找袁向群的。车上的人都是从县城里回来的 农民。辛欣和这些农村打扮的人一看就不一样。辛欣长得说不上漂亮，却女 人味十足，富有光泽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巴，鸭蛋形的脸上，略有点 高的额头衬着一对聪明的丹凤眼，皮肤不白不黑，却十分细腻。她身材丰腴 ，衣服在身上绷得有点紧，一种成熟女人的气息像蒸气一样对外散发着。此 刻她急着下车，却不成想车上有两个小混混，其中一个忍不住狠狠地在辛欣 浑圆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辛欣看都没看，回手就是一巴掌。挨了打的小混混 正想发作，另一个小混混赶紧上前挡住，司机也厉声冲着他们俩说： “干什么?干什么?滚下去，滚下去。胡三你小子想干什么?想他妈的二 进宫呀?” 人们就这样在车门口堵塞住了。下车的还没有下车，上车的却开始向车 上挤了。袁向群正准备上车，却发现了辛欣。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辛欣来找他 的目的，急忙转身躲开了。 那个叫胡三的小混混还想闹事，他的同伴赶紧朝他的屁股上又狠狠踢了 一脚。胡三急了，返身同他打起来，车上更乱了。辛欣趁机下了车。 看见辛欣朝乡政府走去，躲在一旁的袁向群马上跑向车门口。 辛欣听见后边的小混混对胡三说：“她是谁你不认识?袁书记的老婆。 ” 胡三说：“哪个袁书记?” 另一个小混混生气地说：“你说哪个袁书记?袁向群。” 胡三吃惊的声音都变了，说：“咱们乡里的袁向群?” 小混混冲胡三说：“你还认识哪个袁向群?” 已经快步走了的辛欣本来想回头再看看那两个小混混的表情，不想却看 见了正在往车上挤的袁向群，急忙往回走，边走边招手说：“袁向群，袁向 群。” 那两个小混混闻声看去，正好见到袁向群手提着行李挤不上车，立刻过 去把住车门将那些正拼命向上挤的农民往下推，还恶狠狠地说：“你们吃了 熊胆了，敢挤袁书记?滚下去，都滚下去，让袁书记先上。” 司机听说袁书记要上车，也不再恶声恶语地催促农民了，连忙起身走到 车门口，用手整顿着秩序，说：“往里走，往里走，把门口那个座位腾出来 。” 上了车的袁向群将手里的行李朝座位上一扔，将那两个还在向下推农民 的小混混扯到一边。说：“胡三，赶紧给我走，再不听话我打电话叫派出所 的人来。” 胡三点头哈腰地说：“袁书记，你好，你好。我看他们这些人都没有长 眼睛。” 这时辛欣走过来，在车窗下对袁向群说：“袁向群，你要到哪里去?” 袁向群看了看她，说：“出差。” 小混混们看见辛欣，赶紧下车溜了。 辛欣根本对旁的事情没兴趣，她不高兴地对袁向群说：“你躲着我干什 么呀?” 袁向群说：“我没躲着你。” 辛欣说：“你没看见我从车上下来?” 袁向群并不看着辛欣，说：“我看到你还会上车吗?” 辛欣说：“那你现在看到了，走吧。” 袁向群说：“我真的是出差。” 辛欣说：“你去什么地方出差?” 袁向群说：“省里。” 辛欣说：“正好顺路啊，你先跟我到县里见见佟书记。” 这时车上有人不耐烦了，说：“还走不走啊?” 很多人也跟着起哄，吵吵嚷嚷地说：“走呀，走，不走退票。” 司机回过头来大吼一声，说：“叫什么叫?谁他妈再叫立刻给我滚下去 ，不认识这是谁呀?这是袁书记两口子。” 车上有不是盘水乡的农民说：“袁书记怎么啦?袁书记也不能让飞机火 车晚点呀。” 司机冲他很凶地说：“那你他妈坐飞机火车去吧，别坐我这破汽车。” 另一个农民说：“坐汽车他还经常混票呢。” 满车的人都笑了。 袁向群对司机说：“开车，开车吧。别耽误了大家。” 司机却毫不在乎，说：“不忙，不忙，你有事说完了再走，有时间。” 这时辛欣也终于挤上了车，车上的人纷纷起来给她让座，袁向群忙把大 家都按住。司机对辛欣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说：“你没长眼睛哪?”那个年轻 人慌张地站起来。辛欣却不高兴地看着袁向群说：“我可不敢坐。”P1-4